二、靈魂附身現象
27 歲林姓農民於 1989 年春天,因農事不興而焦急,開始少語、渾身乏力、憋屈、想哭、兩眼發直、行為怪異。
1990 年 1 月 23 日,林突然緊張、恐懼,好像有人要殺他,隨即說自己是如來佛,命令妻子下跪叩頭,又抓住、踢打 2 個兒子。直到其父和兄弟趕到並壓制住林某才停止,然兒孩子已死去,林被捕入獄。審判期間,林某仍稱狐狸崽子是自己打死的。
9 天後恢復正常,能片段回憶起當時自己稀里糊塗、好像是神仙。知道自己誤殺 2 個兒子後痛哭流涕,悔不欲生,有自殺傾向而入院治療。而其精神檢查結果:意識清楚,答話切題,待人有禮貌,定向完整,已查不到任何精神症狀。林談到孩子被打死一事痛哭,悔恨莫及,表示此後絕不迷信,然對於踢打孩子的經過無法回憶。林經心理治療後出院,至今未復發。
(一) 源起
靈魂附身現象 (spirit possession phenomena,簡稱 SPP) 是在文化制約下所產生的現象。根據文化人類學、民俗學的研究發現,靈魂附身 (或神靈附身) 與原始人民對鬼神、精靈 (指狐狸、蛇、猴仔等非人的生物體) 的崇拜和信仰有關,此種信仰普遍存在於不同的種族、國家、社會、群體。由於 SPP 在具有這種信仰的亞文化群體中非常多見,故又稱為亞文化性神靈附體狀態 (李叢培、孫玉國、方明昭,民71)。
例如,對韓國人而言,靈魂附身的觀念從 20 世紀開始就已存在,而大部分的附身現象,為靈魂、靈媒、死去的祖先和活著家人的靈魂;精神病則被認為是魔鬼附身所造成的,其常出現的是幻覺及聽幻覺,在靈媒眼中則是生病的前兆 (Rhi,1992);對日本人而言,由於文化及宗教基礎根基於萬物有靈論及祖先崇拜之上,日本的神是祖先的靈魂,而非全能的上帝。某些靈媒宗教信仰則對遭遇困難或疾病的人,提供了三種服務:儀式性的治療過程、算命、提供預言及傳遞神諭 (Sasaki,1976)。
而在台灣,除了民間信仰中的乩童透過此一方法釋病、治病之外,根據文榮光 (民71,74) 的臨床經驗發現,精神病患中有靈魂附身現象者為數不少;在 Kleinman (1975,1980,1988) 對台灣的乩童、及其治療的病人之醫學人類學資料中,亦可見 SPP 散布於台灣各地社區神壇的常客身上,故 SPP 在台灣也是種十分盛行的行為。
圖四 “乩童”被神明附神,身體交由附身神明所控制。(俞敦和,民99)
(二) 定義、種類
八〇年代之後,SPP 才被視為較明確的醫學概念、且列入醫學分類學內。國際疾病分類標準第 10 版,規定附身狀態為「發生於宗教及文化所接受的場合之外,一種短暫性個人身份感和對周圍完全察覺的喪失,患者的個人行為受另一個人格、神、鬼、精靈、或力量所主宰」。
根據附身情況的不同,SPP 又可以進一步分為兩種型式:
1. 儀式型附身 (ritual possession)
時間較短、通常是自願 (或自我誘導) 、且可逆轉的情況。常是社會文化的重要儀式,並且使被附身者獲得同個社會中他人的尊重,藉以在次文化中建立威信。附身儀式可表現平時社會所不允許的行為,如:操控別人、自我處罰、性別角色互換及退化,且其具降低社會文化壓力之功能。
2. 邊緣型附身 (peripheral possession)
時間較長、非自願行為。個人處於壓力下且缺乏適當紓解管道時,欲藉此達到治療的自我防衛手段。通常不為社會文化讚許,且被視為生理及精神上之病態行為。
而在李叢培等人 (民71) 在觀察 15 個皆具有暴力行為,生活於宗教迷信觀念盛行、且文化教育落後的偏遠地區與家族群體的 SPP 案例當中,發現臨床個案普遍具備以下三個特點:
3. 身分障礙
15 例患者在附體狀態下共同且關鍵性的症狀是對周圍人及自我身分感產生改變,由一種新的神、鬼 (包括死去的人) 或精靈身分所替代,並且對周圍環境的察覺性產生障礙。身份改變所持續的時間長短不等,且身份障礙都是突然終止,而回復原來的現實身份。
4. 遺忘
全部患者均對附體狀態下的兇殺事件部分過程喪失記憶,其喪失片段主要為行兇過程中最重要的情節,而對事件中的一般過程尚能保留較多的回憶,顯示患者的遺忘症具有明顯的選擇性,且主要限制於關鍵性、沉重的情緒體驗部分。
5. 情緒障礙
所有案例的患者在行兇後的精神檢查時,發現作案後一周內患者表現情緒不穩定,有明顯焦慮、恐懼、易激惹、表情呆版,常有哭笑失常、肢體抽動等症狀表現。
(三) 對靈魂附身的另一種解釋:榮格心理學
榮格心理學中雖與中國傳統以宗教理念討論附身現象有共通點,卻得出不同的解釋。中國傳統觀念普遍將此現象歸類為一種需要驅邪的噩運,但對榮格來說,這是一種人類精神層面的發展,他認為「被鬼附身」是集體意識的表現,並且結合自身經驗與宗教理念推論出與亡者的接觸其實是自我意識的衍生,然而引用榮格心理學來討論靈魂附身現象還是不大合適的。(張利中,民94)
(四) 研究發現
對於曾有靈魂附身之經驗者來說,精神疾病是決定個案是邊緣型 SPP,而非儀式型 SPP 的關鍵因素。在心理社會文化因素中,「病因界定」、「社會支持網路」、「生活壓力事件」三個變項,可以預測靈魂附身經驗的發生。患精神疾病且有 SPP 之病患,多傾向以超自然因素界定病因、認定其家屬為重要的社會支持者、且經歷較多的生活事件 (文榮光、林淑鈴、陳宇平,民82)。
(五) 參考資料
Kleinman, A. (1975). Medical and psychiatric anthropology and the study of traditional forms of medicine in Modern Chinese culture. Bulletin of the Institute of Ethnology, Academia Sinica, 39, 107-123.
Kleinman, A. (1980). Patients and healers in the context of culture. Berkeley, CA :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Kleinman, A. (1988). Rethinking psychiatry: From cultural category to personal experience. New York: The Free Press.
Rhi, B.Y. (1992). Possession phenomenon in Korea. The IV Culture Psychiatry Symposium of the East Asian Academy of Culture Psychiatry, Seoul, Korea.
Sasaki, Y. (1976). Psychiatric study on the shaman in Japan. In W. Caudill & T. Y. Lin (Eds.), Mental health research in Asia and the Pacific. Honolulu, Hawaii: East - West Center Press.
文榮光 (民71)。要神也要人----精神疾病與民俗醫療。載於台灣省政府民政廳與東海大學 (主編) :民間信仰與社會研討會論文集。台中:東海大學。
文榮光 (民74)。精神疾病與求助行為類型:問題與對策 [專論]。中華心理衛生學刊 (台灣),2 (1),37-46。
文榮光、林淑鈴、陳宇平 (民82)。靈魂附身、精神疾病與心理社會文化因素 [專論]。本土心理學研究,2,2-35。
吳丕揚 (民71)。亞文化癮症附體狀態導致的家庭悲劇。中國心理衛生雜誌,6 (4)。
李從培、孫玉國、方明昭 (民71)。神靈附體狀態的相關問題。中國心理衛生雜誌,6 (4),167-170。
俞敦和 (民99)。“乩童”被神明附神,身體交由附身神明所控制。中國評論新聞網。取自: https://www.CRNTT.com
張利中 (民94) : 榮格對死亡與瀕死的解說。「2005榮格學說與現代人信仰生活研討會」發表之論文。台中:東海大學。